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结局。在二十年前,沐阳与刘毅的第一次争吵,就注定了这一天。
那次争吵的原因很简单,毕业分配时两人为了都留在省城,家里又没有过硬的关系,只能委委屈屈地去了两个山沟里的学校。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不得不接受的结局,但是听到教育局宣布的一刹那,沐阳还是接受不了。就连平时最不显山露水的同学,都去了城区的学校,而她和他,却只能去离城几十公里的山村。这当头一棒,第一次让她清醒地意识到生活的残酷。
从教育局拿到派遣证后,他俩沮丧地来到黄河边。看着滔滔东流的黄河水,刘毅似乎很平静,也许男人的理性让他很早就接受了现实吧,对于农村,他并不觉得那么不可接受。而沐阳就不同了,这巨大的落差让她似乎跌到了冰窖里。
看她心情低落,刘毅安慰她说:“这两所学校是这个区农村学校里离城最近的了。”沐阳却像没听到一样,讷讷地说:“凭什么我们就要分到这么偏僻的地方……”
刘毅当时就勃然大怒,他猛然从石头上站起来,指着沐阳吼道:“这已经很不容易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看着他瞬间充满红丝的眼睛,沐阳有点害怕,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暴怒的样子。她硬着头皮解释:“我只是觉得别人都分配得那么好,为什么我俩就这样……”
可刘毅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,他狠狠地把手里的石子扔进黄河,沉着脸转身就走了,任凭沐阳在后边一路小跑追他,他也没有回头。
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。

新单位是一所离城二十多公里的山村学校,确实如局长所说,已经是农村学校中最好的了。但是,当沐阳从一小时一趟的公交车上下来以后,她还是又一次失望了。在她的想象中,这里应该是“绿树村边合,青山郭外斜”,路旁是杨柳依依,村舍中炊烟袅袅,桃红柳绿中掩映着红砖绿瓦的校园。
可惜,没有绿树,也没有青山。这是一条狭窄的乡村公路,是名副其实的山沟。公路两边是低矮破旧的商铺,从公路边走不了几步,就是一个山坡,上了坡就是学校了。学校倒是和乡政府卫生院都建在一处,是这一带最气派的建筑,可惜背后紧靠着的就是光秃秃的北山。马路对面,是宽度不超过两公里的河流台地,这就是村子了。原来的河流已经变得像黄毛丫头的小辫一样细弱可怜,因为上游造纸厂的废水污染,河水黑乎乎的,还散发着臭味。再往南边,就是比北山更高大的连绵起伏的南山了。
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世外桃源,她也并没有受到学校和村民们的热情接待。站在学校长满荒草的操场上,一起分配来的另外两个女孩当时就哭了,发誓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。沐阳没有哭,她知道这就是她必须接受的现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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